[舟山城事]《沈家门往事》第01章，观音饼小姐求婚鲎鱼少爷。[复制链接]

第01章，观音饼小姐求婚鲎鱼少爷

民国时期，熙熙攘攘的活水码头沈家门，正是渔船拢洋时光。

S\N l|U[  

    “乌贼黑炭，快去西横塘，新来一批货色，鲜活水嫩。

    “貌美比得上沈家门第一美女小龙鱼吗?”

    “小龙鱼，是天上仙女,的确好看，但我们吃不到。这西横塘新来的娘们，十足的刚拢洋的活海鲜，透骨新鲜，好吃。”

" J9
 

     说话的是一群满身散发着鱼腥味的刚上岸的渔夫。“乌贼黑炭”是渔夫们对自己的戏谑称呼。风吹日晒，大风大浪里讨生活的他们，脸庞个个黑如乌贼墨汁。

kum@cA  

    这群“乌贼黑炭”，三五成群，走在街头。他们的话语爽朗快活野性。他们挽起的裤脚，左右高低不一，滑稽粗俗，但裤脚下露出的那一段的脚踩粗壮结实，筋肉分明，越发显得壮实如牛。他们的眼睛熠熠发光，正寻向西横塘的花柳街头。

f3!Oc  

    西横塘位于沈家门渔港的西边，整条街飘满胭脂味与鱼腥味相融合的气息。店门口的花丛柳驾们，当地俗话称之为“火油箱”

%TN$   

   “乌贼黑炭”们，笑嘻地和西横塘的“火油箱”们互相打趣着，欢声笑语如浪潮,一浪一浪地涌上来。

     “今晚妹妹来摇橹，阿哥撑船更快活。

     “撑过一滩又一滩，全靠阿哥撑船技术好。

      戏谑欢笑的海浪，拍打着整条大街。

,YM=?No  

      一双亮晶晶的纯洁无瑕的眼睛，也被这群寻欢作乐的声音吸引。

      “刘妈，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跟着爸爸摇橹、撑船?”

      “乐乐小姐是大家闺秀，不可以摇橹、撑船。

      “我是船王的女儿，我要像爸爸那样，摇橹、撑船，成为船王。”

rR@]`@9  

    说话的小女孩约莫三岁光景，双丸子头，一身海棠色短袖旗袍滚浅花色包边，鲜亮亮地被家佣刘妈抱在怀里，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如猫眼一般，骨碌碌地四处张望着，好奇的眼神，出奇的闪亮。

l=XZBe*[g'  

   “那是，乐乐小姐肯定会成为船王，超级船王。”刘妈圆润饱满的方圆脸，笑容如十五的月亮一般，望着怀中满眼自信的可爱萌娃。

YG0/e#5  

   刘妈的话语声音刚落，又是一阵大声的揽客声席卷街头。鱼船，驶顺风，抛错沈家门，上岸西横塘。”花枝招展的“火油箱”，笑容艳丽，话声响亮。

BEb?jRMjLg  

   “哎，怪不得叫‘火油箱’，这满大街的拉客声比敲火油箱的啪啪声音，还响啊!”与刘妈随行的一个女佣嘟嘟嚷嚷着。

    “这世道笑贫不笑唱。

    “前些日子，这些火油箱，在杨子庵求好生意呢。

    “哎，这些女人来自穷人家，其实也是一群苦命的女人。

Xxh^4vKjX  

    刘妈和随行的女佣，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穿过西横塘,直往东横塘大街。

Awfd0L;9  

   东横塘店铺林立，东海阿旺海鲜面店、福建巴哈鱼丸店、小上海布行、千里香馄饨店、南阳小笼包子店、本地阿二鹅肉店......乐乐小姐那乌溜溜的眼睛，一直随着东横塘的店铺闹市移动着最后那黑亮亮的视线定格在街头处，一家很大很闹猛的店铺:有才渔行。

?0X$ox  

    有才鱼货行，鱼腥味飘满一街道，顾客来来往往，挑选着时令海鲜。伙计进进出出，搬运着刚从拢洋的渔船上收购到的新鲜海货

   “ 黄鱼黄甏甏，鲳鱼铮骨亮，勤鱼刺多猛，带鱼眼睛交关”一个年轻的壮小   伙子，一边卖力地运货，一边张着宽大扁平的厚嘴唇，伶伶俐俐地唱着《鱼调》，他是长工“海哥霸”。

d>F7i~W  

     海哥霸上半句唱完，偷眼朝着门口的女佣绣花，唱得更起劲,“虎头鱼须短，梦潮鱼须长，乌贼骨头独一根，箬鳎眼睛单边生。马鲛牙齿快，毛蟹脚长走横向。

Fu{VO~w  

   十种鱼名和它们的特性,一口气从“海哥霸”的嘴里蹦出,如鱼一般活蹦乱跳着，落入顾客耳内，一阵叫好。乐乐小姐的小手也跟着鼓掌。

   海哥霸回头，看见乐乐小姐小手合拢鼓掌的模样，仿佛礼佛时的合掌莲花，他被这可爱的小人儿萌呆了。

$rj:K)P  

   “海哥霸”不是这个长工的名字，是他的绰号。“海哥霸”是安康鱼的俗称。因为这个长工宽厚的嘴唇，像极了安康鱼的嘴巴，如此由来。

0O'M^[=d.8  

    “哎哟，刘妈，依亲自来买鱼啊，这边来，这边来。”海哥霸殷勤地招呼着，那厚墩墩的结结实实的整个身躯，散发着热情。

    “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快到了，佛前的供品要准备好。刘妈来阿毛观音饼店的。”乐乐小姐抢先回答，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表述着。

    “哎哟哇，都说李家船行的乐乐小姐，聪明又伶俐，果真。

hJ8&OCR }  

    海哥霸赞美着乐乐小姐，那安康鱼一般的大嘴巴，朝着乐乐小姐欢喜地笑着。

    “这小伙子，真会套近乎，讨人喜欢。”快人快语的刘妈乐呵呵地说着,“按照鱼货单子，直接送货，有才鱼货行的鱼货,不用看，也知道透骨新鲜。

     “好列!”海哥霸拉长了声音，明亮而爽朗。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了站在门口的女佣绣花。

7hn[i,?` H  

    女佣绣花的眼睛正盯着门口外玩耍的小少爷阿龙。

    有才鱼货行的门口,转角处有一家店面亮堂的糕饼店:阿毛观音饼。喷喷香的观音饼店铺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远处,两个小孩子撕着小屁股在玩耍。

*3Lo[GE>  

    小男孩看上去五六岁，上身浅蓝色对襟短袖，下穿灰色短裤,是有才鱼货行的小少爷阿龙，学名王文龙，长得如年画里的阿福,不过他是个黑乎乎的阿福。这小家伙那光溜黑滑的脸蛋上,一双黑眸子光线如电，紧盯着面前爬动的鲎鱼。

x/{-U05  

    小女孩三岁左右，冲天辩，着粉色短袖碎花小旗袍，是观音饼店老板的女儿，叫雪妮。雪妮长得仿佛小上海布行里摆设的洋因因，凝脂一般的圆圆脸，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浓黑的长睫毛下，黑宝石般忽闪忽闪，盯着阿龙。

    “龙哥哥，我们结婚吧!”

    雪妮细细嫩嫩的声音犹如清泉，流过热闹的街头喧器声,直入阿龙的耳朵。

-5og)ZGVUA  

   “你跟你爸爸结婚吧!”阿龙随口答道，眼睛还是紧盯着那条鲎鱼。他整个身子如泥鳅一般滑溜，瞬间窜到这边,瞬间溜到那边，围着一条鲎鱼，团团打转，玩得很入迷。

    雪妮黑眼珠子瞬间愣了一会，很快又眨巴眨巴，她想了想,回答阿龙:“我爸爸跟我妈妈结婚了。”

    “那我跟我妈妈结婚。”犹如一块大石头落地，阿龙很坚决地回答着。他依旧低头玩着那条鲎鱼。

:a&M]+!  

    女佣绣花听着两小孩的对话，那双细细的咪咪眼，笑得如线。

    进出鱼货行的伙计，听到这话，笑骂着:“依这小子，趁现在人家愿意，赶快把这女人要过来，妮妮一长大，依追也追不到!

   转角处，买观音饼的客人，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刘妈抱着乐乐小姐，憨厚的方圆脸也荡起了一层欢乐的浪花。

    但小少爷阿龙并不理会这些，继续陶醉在他的那条鲎鱼上。

]g$ky.;  

    刘妈将乐乐小姐从怀里放下。乐乐小姐站在一旁。观音饼店飘着浓浓的香酥甜味儿，她似乎闻不到，一双发光的猫眼，定定地看着那条鲎鱼。

2&S^\kf  

    阿龙玩的那条鲎鱼，像一把团扇一样，拖着一根长而坚硬的呈剑状的扇柄，那是鲎鱼的尾巴。阿龙在尾巴上绑了一根麻绳。他并没有紧紧拉着那条麻绳，而是看着鱼慢吞吞地如乌龟一样爬行，它若爬远了，阿龙用绳子拉回来。

+$ djX=3  

    这鲎鱼是一种古老的海洋节肢动物，在海洋里生活了四亿多年，它的历史比人类出现的历史还要早得多，更比已经灭绝的恐龙还要古老，有“活化石”之称。阿龙被鲎鱼迷住了，雪妮被阿龙迷住了，可阿龙拒绝了雪妮的求婚，这让雪妮有点茫然，只好跟在阿龙屁股后面，一起看着鲎鱼爬。

6,LE_ -G5  

     海哥霸朝着绣花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有福也不享,道鱼居然比老婆好玩。

    “鲎鱼肯定比老婆好玩。”乐乐小姐的口吻如大人一般,更正了海哥霸的话,“老婆要哭要闹，不好玩。鲎鱼爬来爬去,多好玩。”

    乐乐小姐幼稚的神情，深刻的认知，让海哥霸一下子傻眼了。刘妈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

    “乐乐小姐,人小，鬼机灵，小大人一个，什么都懂。”观音饼店老板娘阿毛，一边娴熟地烧制观音饼,一边朝着刘妈说话,然后她那如观音饼一样圆润的脸庞笑咪咪地转向阿龙:“阿龙，侬长大了，来娶雪妮啊!雪妮做你老婆，保证不哭不闹。”

X ixjdBFP  

    雪妮眨着星星一样的亮眼睛，盯着阿龙，嘴儿甜甜地说:“龙哥哥，说好了，长大了，就来娶我!”

    阿龙依然埋头专注于那条鲎鱼，还是甩出那句石头一样硬的话:“我要娶我妈妈。

    乐乐小姐听着阿龙和雪妮的对话，那双猫眼凝滞不动，若有所思。

BK TTta1mY  

    刘妈和随行女佣清点好观音饼，又将乐乐小姐抱在怀里，离开了观音饼店。乐乐闻到了最喜欢吃的海苔观音饼的味道，海苔味很好闻，咸咸的海味儿带着香香脆脆的甜美。可观音饼的美味,还是敌不过阿龙和那条鲎鱼的诱惑。

    乐乐一直扭过头，向着有才鱼货行与阿毛观音饼店的方向望着，她看见了一个曼妙的身段走向阿龙，仿佛如东海小龙鱼滑过水面，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着一身米色提花斜襟衣服，轻柔柔地蹲下来，朝着阿龙笑着。

xS@ jV6E~  

    “阿龙的娘如芸，那么美丽，命却不好，真是红颜薄命。”

    “有才鱼货行没有男主人，光靠婆媳两寡妇撑门面，难啊!”

    “听说，有才鱼货行要被阿毛观音饼的老板昌发收购了。”

    刘妈和随行女佣，一路走，一路聊话，乐乐闻着香喷喷的观音饼，似懂非懂地听着刘妈和随行女佣的对话。

~N9k8eT  

    突然，刘妈和随行女佣的声音瞬间停住了，一阵沉寂。乐乐抬头，看见街口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壮年男子。那男人目光如炬，那张精明强悍的脸上，蓄满浑身的爆发力。

   刘妈和随行女佣穿过他的身边后，小声议论着:“昌发老板，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

    “哎，人呐，总是要忘本。当年是个穷光蛋，现在发了，心也花了。”

    “嘘，小声点。”

    “昌发花心，除了他老婆阿毛不晓得，这街坊邻居，哪人不知?”

prS%lg>  

    刘妈和随行女佣口中那个叫昌发的男人，是雪妮的父亲。他站在街口，正紧紧盯着阿龙母子俩。

    生意蒸蒸日上的昌发，心里细密地算计着怎样收购有才鱼货行，眼里热切地望着阿龙的娘如芸-这个外号叫小龙鱼的美丽女人，很是好奇:阿龙的父亲是谁?

e^q^AP+*  

   “要是收购有才鱼货行，连有才鱼货行的寡妇如芸也一并收购，那是天下第一美事。”昌发咽了咽口水，将心中的念头压了下去。他清楚地意识到:想得到如芸，那是佛祖的事儿。